玉龙河从昆仑山奔腾而来,带着山上的玉石,沉积在河底,经历了时间打磨,最后成了著名的和田玉。不过,喀什并不止玉龙河产玉,区域内几条河流,都有玉石出产,大概因为这些河流的源头也在昆仑山里的缘故。
喀什叶城棋盘乡,就是这么一个产玉的地方。故宫里最大的玉石山“大禹治水”,原矿就产自这里,足足5000多公斤的巨型矿料。“棋盘”和我们理解的意思毫不相干,是波斯语里“牧羊”的意思,那里是一片戈壁中的绿洲,也是牧羊人最早发现了这个地方。千佛洞也是一处早期佛教遗址。
说是“发现”,一点也不夸张。即使是现代的行者,也需要“发现”,才能找到棋盘乡。整个棋盘乡都远离外界。叶城距棋盘有70公里,刚开始听说我们要去,宣传干事面露难色,说是道路糟糕,很多人去了那里,也到不了千佛洞。他的话并无夸张:同行的两个车,只有我们的越野车最终进入了千佛洞的峭壁所在,剩下的一辆就堵在距千佛洞只有10公里的村里。从县城出发的时候还不觉得,一路上都是枯燥到了极点的戈壁,荒凉感油然而生,完全望不到边际的道路使人昏睡。几个小时后,突然被颠醒,棋盘乡到了。
谁第一眼看见棋盘乡都会惊奇:在无边的荒漠般的戈壁中,突然裂开了一道峡谷,到了峡谷边缘,才能望见隐藏在里面的延绵了100多公里的绿洲。顺着棋盘河谷,这道狭长的绿洲,就这样成了人们的避世之所。
千佛洞,当地人叫“布特翁库尔佛窟”。离开喀喇昆仑山口只有300公里,这里是佛教东传的第一片区域,站在千佛洞那片斜壁上,带我们去的人往昆仑山一指,看,那是印度,远处的昆仑山是淡青色的,而印度,就在山那边。
千佛洞在山崖的峭壁上,两个已经敞开的洞口里,四壁皆空。据说前两年来看,上面还有隐约的壁画人物。带我们看的宣传干事说,和印度那边的佛像很像,眼睛微突出,眼珠也大,可是几年风吹日晒,竟剥落到一点痕迹都没有。并排还存在一些洞窟,被山石掩埋,整个洞口只露出一点,里面应该有大量壁画。不过国家不允许挖掘,也不用担心盗窃者,因为到千佛洞,必须经过棋盘乡,而这个乡村,来任何外人都是稀奇事。
这些峭壁上的洞窟不大,最小的只有一人多高,按照推测,这是小乘佛教传来时,修行者在山窟上苦修之所。
清朝的叶城县衙就在棋盘乡,虽远离外界,可是安全、宁静,有一种地老天荒的感觉。车顺着陡峭的岩壁往下开,小石子路面哗啦啦地响着,几乎是冲了下去。乡里很多老人一生去县里不过几次,绿洲特殊的自给自足的小体系,使得住在这里的人都能驻留。
不过,外面到底还是热闹的。回去的路上,一队盛装的姑娘和小伙子正在奋力爬山崖,说是盛装,并不夸张,每人都戴了头巾,五彩斑斓,短裙或长裙也尽可能多色调。一个高鼻子美人看着我们笑,最后明白,她是要我们给她们照相。这是棋盘乡十一队的村民,她们相邀去县城玩,车坏了,并不阻挡他们的游兴,说是不行就等,总能修好。
晚上到喀什的艾提尕尔清真寺广场,维吾尔族的孩子们喧闹着,跑成一片。可是,当晚祷的钟声响起,一切喧嚣就都归于庄严和宁静,无数虔诚的人们随着阿訇诵读古兰经。虽然已是晚间23点,可新疆天黑得晚,沿着清真寺的边缘,是一层蓝色的云边,在天上新月的映照下,很美。
光是一个艾提尕尔清真大寺,喀什就足以成为一座堂皇的大城。
这是整个南疆最大的清真寺,一位来自巴基斯坦的穆斯林有点兴奋地告诉我,他想来这里已经想了很多年,终于来到这里的瞬间,都不相信是真实的。像他这样,远道而来的国际客人,并不是少数。
喀什是大城市吗?确实。这里正在援建的商贸系列设施是完全国际化的,完全针对整个中亚乃至近东,近年喀什正向经济特区转变,将增加若干个百亿级别的产业群。不仅是商贸城,整个城市国际化程度可能远超内地一些城市,随意路过一家绿色的装修别致的街头宾馆,就是100年前俄罗斯领事馆驻喀什的办事处;而宾馆对面的餐厅,老板从土耳其来,卖的是奇怪的自创西餐。喀什对于国际化并不陌生。
可是另一面,喀什又仍然保持着自己的乡村传统。大学者麻赫穆德·喀什噶里的麻扎(墓地)在距离喀什市区30多公里的地方。这位大学者在1076年写成了第一部《突厥语大辞典》,是整个突厥民族百科全书式的著作。这是他在中亚腹地常年实地考察的结果,在那个年代,喀什人就已经有了漫游求学的传统。
大学者1080年从巴格达返回故乡乌帕尔,曾办过一个经文学院,求知者不远万里前来,这里成为知识者的自我完善之处。因为声望,他的“麻扎”已经成为“圣地”之一。说来奇怪,这里山上树木葱茏,还有终年不干涸的泉水,这在戈壁居多的南疆真是奇观。
学院外现在新添加了一些建筑,与周围的老建筑极其协调,那些精心雕刻的花草图案的绿色窗隔,使得本来朴素的纪念物显得华美起来。
在伊斯兰风格的白色长廊上,往后山望去,是大片坟墓。麻赫穆德·喀什噶里被视为圣人,很多人死后希望埋葬在他的麻扎附近。这里无论是显赫者的坟墓,还是平凡者的坟墓,外观都没什么差别,没有墓碑,也没有多余的纪念物,一切都那么朴素、自然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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